當下音樂，二一總結 —— 異鄉中的第一年
2021年，不知還有幾多人覺得好過。但感謝一直在堅持的香港音樂人，做出了很多動聽而反映時代的作品。
年初，張敬軒《Brightest Darkness》是時常由頭至尾重溫的專輯，跨年歌《見或不見》從電訊商廣告聽到入腦，中西合璧的伴奏代表了香港引以為傲的文化，「見或不見，亦很掛念」成為了farewell時常給朋友的句子；《俏郎君》也是好聽到聽足一年的歌，演唱技巧情感運用固然上乘，歌詞反映近年因政見和價值分歧讓情人分開，配以同樣題材的陳年電影起題也是一絕，很沒想到的是它紅到成為KK Box年度播放第六名兼叱咤「我最喜愛的歌曲」五強，差不多是唯一可以打破MIRROR眾星在榜單上的壟斷。
MIRROR今年在季選合共三首入圍(《DWBF》《砂之器》《神奇之路》)，結果無一入20大，反而ViuTV為五週年台慶搞出來的偽女團YOLO《選擇困難》搭上了尾班車，這不像是樂評人該選的東西，但我喜歡這編曲，更神奇的是歌詞總是陰差陽錯如印度神童般命中時局。YOLO一詞在上半年讓人記起在股市興風作浪炒爆Gamestop的Wallstreetbet散戶群體 (YOLO是他們想用hashtag)，那句「take a leap of faith and place your bet」也跟炒股很脗合；年底聽到「清一色的現在，經得起風浪但沒法去變改」，想起「完善版」立法會選舉的可笑，同時無奈。到了年底，《全民造星IV》要選真女團了，我和內子由香港追看到倫敦到12月25日中午見證總決賽(可惜沒有萬眾期待的恭賀說話)，而聽足全季的主題曲《前傳》這版本也是由女生編曲，這名為XTIE的唱作人編了一個很有自己一向風格的《前傳》，卻在年初因為周耀輝「一個人一首歌」跟吳林峰合唱了截然不同風格的《大樂》，能甜美溫柔地唱港式cantopop又能寫出電力澎湃的西洋風R&B，就像是集CK和Ash於一身(如果你有追看《全民造星IV》的話。順帶一提，XTIE和Ash還有個共通點，就是都是已婚人士！)，值得在20大佔一席位品題一下。
周耀輝另一個project是與王嘉儀合作的《留念》，六首歌長期霸佔我第二季的playlist，四首入了本blog季選，結果也成為繼馮允謙和鄧小巧之後另一位「超級巨聲」出身的歌手入選年度20大。周耀輝寫《信心》時應該沒有「寫信師」一詞，但在2021年聽著這描述親筆信的詩意，總不免有此聯想；《雲泥》的清爽可以用MV開場踩著滑板的一個shot概括，既自信有型也從骨子裡散發性感。要說今年表現最好的女歌手，王嘉儀是我首選。
是時候說些2021年令人難過悲憤以至絕望死心的事了。《先哭為敬》的由細膩到悲壯恐怕只有鄭欣宜這般的功力才能充分駕馭了。不斷聽著這歌的日子，正值是《蘋果日報》被逼停刊，陪著它走過25年的讀者只能在最後一天一大清早到便利店報攤搶購最後100萬份之一，這樣的背景下，讓《先哭為敬》作為《傾城》續集，成為大時代下其中一首經典。「曾跟你蓋起過天國，半世幸福寄託，就算被清拆難重獲」，反映了一個文明城市一步步被「去文明化」的境況，曾經的價值、信仰、生活方式，被野蠻地摧毁。哭，應該是正常人類的反應吧。《先哭為敬》作曲人之一的梁嘉茵，也就是Serrini，可能是如何在荒誕的世道裡過活的典範吧。《I'm Fine. Thx》，有懷舊如Rickroll的曲風，讓你隨心起舞；有觸及內心痛楚同時給予正能量的歌詞，讓你在手舞足蹈中隱約接收到一點慰藉。
離開也是正常人在條件許可下的合理反應。《Ciao》根本應該是2021年放在香港國際機場離境大堂全日循環播放的主題曲，我自己也是越接近離開的日子，對這歌越有感觸，說是「每一句都有洋葱」也不為過，由一開始「願你去到新天地」，到「被時代拆散，才道別那樣難」，到「這刻我們在一起，笑喊悲喜，巨浪翻起亦是在一起」，「活著去抵抗世界荒誕」，到「說了再見，約定再見，就會再見」，都是活生生屬於臨別送行場景的催淚對白。
我認為今年有四大「移民潮神曲」，《Ciao》是第一，第二是《風的形狀》，那是勇於告別的瀟灑和詩意，「為了找人生不同形狀，未知的放手去擁抱一趟，換個比回憶廣闊的視角」，與其困在已知的沉淪，何不把眼界放向更大的世界？「大風吹，太多見解已聽過，你想聽無非心裡的直覺」，與其無止境地在YouTube看KOL分享移民好壞，不如留些時間聽自己內心的聲音？《係咁先啦》是神曲之三，用party散場的背景包裝去與留的掙扎，洗腦至極又適用無數場合的「走先啦係咁先啦」，反映了「試當真」團隊這一年創作力之旺盛，讓這首歌成為街知巷聞的大熱，甚至前奏一響起已經叫人激動。(第四首神曲是C AllStar《留下來的人》，不過它沒有進20大。岑寧兒另一首《勿念》也很有代表性，也幾乎是20大，個人還是偏好《風的形狀》多一點。)
一直與香港人同行，說香港人話的方皓玟一拖再拖之下終於開了演唱會，也推出了幾首新歌，《漫漫碎》雖然沒有《你好嗎》受注目，也沒有那麼直接，但更沉靜也更撫慰人心，這世代值得珍重的東西被慢慢碎掉(或者一夕崩壞)發生得太多了，但我們做過的事和得到的體驗(而不是妄圖控制世界打造他一個心中「命運共冋體」的某人)才是萬萬歲的，「知道這生別去最終要回來，回來面對」，這種生命觀讓我們對眼前發生的事和要做的決定更感釋懷。
今年表現好的女歌手有很多，近年歌藝形象人氣皆大躍進的陳蕾第一次有歌入20大，更一口氣佔據兩席。《沙門》歌詞到編曲的意象之大固然令人感覺「好犀利」，但帶出的哲理雖高，訊息卻貼地得像朋友之間的輔導；《凡星》你帶上耳機聽著她第一段的細緻仿似跟她一起感受「做甚麼都不被看好」的委屈和徬惶，跟著她「誰都可發光，只要找對地方」就像見證新星爆發的激動。獨立發展的Kendy Suen(孫曉賢)今年的歌我也很喜歡，年初有曲風懷舊的《白眉》，下半年有越聽越有味道的《無名故事》，一時陷入故事中當事人的憂愁，一時進入旁觀者的超然的哲思。
本年度唯一入選國語歌是《玻璃心》，真的沒有比「《玻璃心》一出，誰與爭鋒」更好形容當時的熱潮了。幾乎所有懂和不懂音樂的時評KOL都要出片討論至少一次，有心的更可以在每一句歌詞找到多過一個「典故」(我數到有23個)，要是全都解釋給老外，應該他們會明白為甚麼中國會演變到一個地步，台灣有個說法叫「有華不辱，愧對父母」，香港觀眾會在奧運聚在大商場為三唔識七的土耳其女排打氣了。
出發前，和到埗後一小段時間，都主要聽著王菀之伍仲衡《仍然記得嗰一次》專輯，安頓得差不多了，再重新投入發掘好聽的新歌。《返鄉下耕田啦你》是早上在Airbnb開YouTube第一次聽的，一聽便愛上，因為我也嚮往田園生活，厭棄高壓的生活環境，我也喜歡這種輕快舒暢的調子，像是悶在酷暑的城市多時有機會走到郊外享受一份清涼空氣。更愛的是它不迴避歸隱田園現實的困難(一次災害足以心血盡毁)，但以「一鼓作氣，傻大笑地，種下一棵菜」的堅韌作結。
C AllStar重組的《人類世》專輯成為了送別監製兼經理人阿簡的作品，如果這專輯在2015年出現，恐怕就和當年《生於斯》於年底救場兼佔據20大五席相去不遠了，但今年是香港粵語歌復興之年，水準相約的《人類世》在今年只有《共同望銀河那時》進佔20大了。這歌關於很多值得懷念的故事，很多「在心中」的感觸，還在遠至銀河的祝福。或者，遠望的並不是銀河，而是那晚燈火通明的獅子山上。
Gareth T.(湯令山)嚴格來說不是新人，但今年的《Masterclass》說是他成名作也不為過，一向英優於中的Gareth得黃偉文打造《勁浪漫超溫馨》一份既諧趣又感人的口語化歌詞，令他的廣東歌變得討好；年底還有林家謙把出道前寫給楊千嬅的《余春嬌》收為己用成為《在空中的這一秒》，在沉重的2021年時讓自己找到暫時放下現實的途徑，在虛幻的世界(或「元宇宙」？)飄流著放鬆著。
今年要選年內最愛的一首歌，在不同時間，不同心情之下，可以得出不同答案。前五名的歌都曾成為年度第一的考慮之列，到了12月29日《立場新聞》關閉，才下決定把《Ciao》放上第一。活在香港的人，不管在地理上的香港過活的人，或是在異鄉以「香港人」身份活下去的人，都過得不容易。祝願大家先把2022年的1月1日過好，再把1月2日過好，做內心認為最好的決定，一直過到2022年12月31日。
第二位：林海峰《返鄉下耕田啦你》(曲：Before the Night Ends 詞：林海峰 編：Before the Night Ends)
第三位：黃明志、陳芳語《玻璃心》(曲：黃明志 詞：黃明志 編：JSAW)
第四位：張敬軒《見或不見》(曲：伍卓賢 詞：張楚翹 編：伍卓賢)
第五位：Serrini《I'm Fine. Thx》(曲：Goro Wong、Him Hui、Serrini 詞：Serrini 編：Goro Wong、Serrini)
第六位：MC $oho & KidNey feat. Kayan9896《係咁先啦》(曲：鄧東成 詞：蘇致豪 編：鄧東成)
第七位：岑寧兒《風的形狀》(曲：林家謙 詞：陳詠謙 編：林家謙)
第八位：張敬軒《俏郎君》(曲：徐浩 詞：黃偉文 編：Mac Chew)
第九位：林家謙《在空中的這一秒》(曲：林家謙 詞：林家謙 編：林家謙)
第九位：林家謙《在空中的這一秒》(曲：林家謙 詞：林家謙 編：林家謙)
第十位：方皓玟《漫漫碎》(曲：羅朗翹、何鈞之、王嘉淳 詞：小克 編：王嘉淳、羅朗翹)
第十一位：C AllStar《共同望銀河那時》(曲：賴映彤 詞：小廣、簡 編：賴映彤)
第十二位：王嘉儀《信心》(曲：王嘉儀 詞：周耀輝 編：Perry Lau、王嘉儀、Jay Tse)
第十三位：陳蕾《凡星》(曲：陳蕾 詞：陳蕾 編：Mike Orange)
第十四位：陳蕾《沙門》(曲：陳蕾 詞：陳蕾 編：Mike Orange)
第十五位：Kendy Suen《無名故事》(曲：Kendy Suen、Brian Yip、Eye Fung 詞：小克 編：Kendy Suen、Jeffero Chan、Tomy Ho)
第十四位：陳蕾《沙門》(曲：陳蕾 詞：陳蕾 編：Mike Orange)
第十五位：Kendy Suen《無名故事》(曲：Kendy Suen、Brian Yip、Eye Fung 詞：小克 編：Kendy Suen、Jeffero Chan、Tomy Ho)
第十六位：王嘉儀feat. Alan《雲泥》(曲：王嘉儀 詞：周耀輝 編：Soni Cheng、王嘉儀、Jay Tse)
第十七位：鄭欣宜《先哭為敬》(曲：許崇謙、梁嘉茵 詞：黃偉文 編：何秉舜)
第十八位：Gareth. T(湯令山)《勁浪漫超溫馨》(曲：Gareth. T、Teddy Fan 詞：黃偉文 編：Gareth. T、Enoch Cheng、Teddy Fan、Warren Petty)
第十七位：鄭欣宜《先哭為敬》(曲：許崇謙、梁嘉茵 詞：黃偉文 編：何秉舜)
第十八位：Gareth. T(湯令山)《勁浪漫超溫馨》(曲：Gareth. T、Teddy Fan 詞：黃偉文 編：Gareth. T、Enoch Cheng、Teddy Fan、Warren Petty)
第十九位：吳林峰、XTIE《大樂》(曲：吳林峰 詞：XTIE、T-rexx 編：Goro Wong、吳林峰、XTIE)
第二十位：YOLO《選擇困難》(曲：李拾壹 詞：李拾壹 編：李拾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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